“哒哒哒……”
快马的铁蹄似乎要将这方天地震动。
前方驾马的是一位虬髯大汉,他神态气度皆非泛泛之辈,且腰间系着一柄华贵长剑,服饰像是来自名门之家。
“来人了,来人啦!”
“大家快跑!估计是官府的人!”
“快来抓这个偷馒头的贼呀,我们已经教训过他了……”
虽然众人一下好像都有说辞,可当那马车停下,大汉面色不怒自威,那毒蛇一般的双眼撇来此处,团团围起的孩童们瞬间化作鸟兽散去。
虽然只是孩子,可游荡于市井的他们,也是最了解这世间生存法则的。
惹不起,那便最好不去惹。
杂乱的人群散去,七零八落的现场里,只剩青叶一人抱着头,蜷缩于地上。哪怕如此,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不疼,嘴角和鼻子已经蹚出鲜血。
他却几乎连一声疼也未叫,那双翡翠般黑色的眼睛,圆瞪着看着远方,连眨一下都不肯。
仿佛像是死了。
王六送予他最大的两个馒头已经在混乱中被人挤掉、并且抢走分食。仅剩那最小的,几乎已经变形的馒头,被他死死扣在胸口的下方。
“少爷,确要停在此处么?”
“是的,让我下来吧。”
虬髯大汉跳下马,来到轿子门前,小心打开。
那是一个面容清秀,满面和煦的少年,他的身形并不高大,甚至有些瘦小。但他下车的样子,却是如此沉稳,每一步都利落十分。
那自然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少爷,又或是谁家的公子哥。
青叶从肿起的眼眶之中望去,那人,竟徐徐朝自己走来。带着轻柔的微风,就好像有一双手,缓缓将他托起。
“是修士大人……”
青叶愣住了。
“不是修士,更非大人。”
那人几乎是在微笑,又像是在哭泣。
青叶游走于市井多年,看过人生百态,却无法形容那少年来到自己面前之时,露出的复杂情绪。
似乎是来自关怀,又像爱惜,更像深深的自责与悲伤。
青叶抿着嘴唇,看着他。
他搞不懂,这人与他尚且不说非亲非故。就这不差许多的年纪,本不该露出这种长辈一般才好表露的感情。
可那神色怎么看,分明都不是伪装出来。
那人又道“我认识你的母亲,她现可安好?”
“……姑且……安好。”
“那我还算来的及时。”
那人深深叹气,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,却不知从何处说起。但那双干净到清亮,透彻到极致的眼睛,青叶好像在哪见过,他说不上来。
但看到那纠结的神情,青叶自己的心底仿佛也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。
分明,疼痛得很。
比方才挨打还要刻骨几分。
“我叫何衎。”
那人轻声说。
“可否带我去见见你的母亲?”
“好。”
青叶无法拒绝,可他也从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,就比如对解救自己的人表露谢意。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。
便麻利从胸口衣服中,掏出那还残留余温的馒头。
伸出手递给何衎。
“谢礼……”
他嘴中蹦出生硬的两个字来。
“嗯?”
何衎怔住了,片刻后恍然道:“要送我的?”
“你救了我。”
青叶眯了眯眼睛,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掉落下来。
“我答应过人的,从今以后不在欠人东西。”
他声音分明如此坚定,如此真挚。
……
穿过那逼仄矮小,姑且能称作巷子的小道。粪便和泛黄的污水充斥其间,散发出强烈刺鼻的恶臭。
青叶一直在观察这跟在自己身后,声称认识自己母亲的年轻人。
这叫做何衎的贵族修士,非但没有在靴子落地时有哪怕一点踌躇,就连些许厌恶与不快的情绪,也绝无法在脸上寻到一点痕迹。
真是奇怪的人,青叶心里这般想到。
没有往前走太远,来到县城城墙脚下的最边缘地带。这里终日不见阳光,阴暗潮湿得厉害,让人作呕的气息愈发强烈。
“就是这里了……”
青叶将简易搭起的小棚子掀起一脚,示意何衎前方需要矮身通过。
何衎一进那棚屋之中,便听见一声声咳嗽——来自一位躺在木架上的女子,那破旧的木板子之上甚至连简单的被褥都没有,几块破旧的破布和杂色衣物充当起被子,散落在她胸前。
远远望去,也能够看出并非上了年纪之人,可疾病在她的身体与面庞上雕刻下风霜。堆积在眼角的皱纹深刻而苍老,她的嘴巴也是干枯的,像是地窖中藏了许久的茄子。
她的身体虚弱得厉害,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痰液蓄积在胸膛中,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。要过好一会儿攒足了那一点点力气,才能艰难地咳出一下。
“娘亲!”
青叶赶紧冲了过去,将女人的身体抬起,半躺倚在墙边,不断拍打着她的胸口。
何衎的眼睛跳动了一下。
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。
“叶儿,咳咳……是不是有客人来了。”
她茫然的将头瞟向何衎这边,但那双眼睛却是无神的,远远的就失去焦点。仿佛湿掉了翅膀的候鸟从空中坠落,抛向地面。
那双淡灰色的瞳孔,直到此时,方才能让人了解,这女人究竟病到了何种境地,连双眼也已失明。
“是的。”
青叶低下头。
“这一位贵人救了我,他说自己叫何衎,也认得母亲,我便领他过来了。”
“……何……?”
方才女人眼中以快要熄灭的火焰,不知怎么地竟再次被点燃了。她嘴里不断低语,一边不知道在木板上摸索着什么。
女人仿佛就连胸膛里的呼哧声也减轻了,她竟然想要脱离青叶的臂弯坐起身子来。因为那名字和声影穿过十数年的时光,就像在梦境一般,终于再次回到她眼前。
她已等了好久,等到这孩子长大,经历了说不清的苦难。
噗通。
女人终于从板子上脱身下来,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,被闪身上前的何衎用手扶住。
“咲嫣,这些年辛苦你了。”
何衎道。
他的声音那么温柔,就像清风,把女人泪水吹断了线,滴答滴答掉落下来。
“少爷……”也许她的嘴唇干裂、喉咙沙哑、身体经受着数不清的病痛和磨难。但她的灵魂仿佛在这一刻,终于取得了回报。
咲嫣面庞,几乎被泪水覆盖的面容上,竟全是幸福和欣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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